我在正月初七剪了头发。
隔天二舅就车祸去世。
二舅妈把二舅的尸体搬到了法院门口。
转身上法庭控诉我杀人。
理由是正月理发死舅舅。
我又惊又怕,二舅妈怎么一夜之间疯疯癫癫?
那时我还不知道,其实二舅妈才是我家最正常的那个。
1
车祸的初步调查结果是意外。
现场除了我们这些当事人,还来了乌泱泱一大群记者。
法庭上,法官满头黑线,毕竟外面还有一具尸体。
「杀人要有证据,不可空口诽谤。」
此时,二舅妈眼泪鼻涕头发糊一脸。
「现在是我死了丈夫,你还要我拿出证据,那你们是干嘛的?吃干饭的啊?」
她转头又对在场的记者哭诉。
「他们一伙的,就会欺负我们无权无势的老百姓,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呜呜呜呜。」
二舅妈对着记者又跪又拜。
「今天不给我一个公道,我就让我死鬼老公烂在外面算了呜呜呜呜。」
法官听了两眼一黑,晕倒了。
场面一度失控。
我看着二舅妈悲痛又热闹的脸,总觉得很不真实。
这个女人,平时温柔斯文,话也不多,对我也总是和和气气的。
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发疯过。
二舅妈不顾记者镜头,扯住我的衣服,揪着我的头发。
「你就是故意杀人,你要赔偿我100万。」
「你害死了你二舅,不赔钱以后没亲戚做。」
「我去你单位告发你,让你丢工作。」
「我还要全市贴满你的照片,让你出不了门,上不了街,受万人唾骂。」
法官黑着脸扶着额头,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
理由就两个字:胡闹!
此时二舅妈躺在地上,抱着我的脚,大声叫唤。
「没天理啊,没天理啊!不赔钱,就赔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
直觉告诉我,二舅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2
从法院回来的几天内。
二舅妈接待了一波又一波记者,一帮又一帮自媒体。
就差没自己给自己买上热搜。
我们一大家子人被她闹得焦头烂额。
邻居生活也受影响,纷纷怨声载道。
外公外婆不想多事,打算赶紧挑个黄道吉日,葬了二舅算了。
这个想法一说,本来坐在角落像木头人一样的二舅妈突然跳起来。
「不能葬不能葬!绝对不能葬!葬了就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温玲,你又发什么疯!你这个贱人!放开我妈!」
温玲是二舅妈的名字,骂她的正是我妈。
「不能葬!谁敢葬我杀了谁!」
二舅妈揪住外婆的头发,我妈揪住她,我揪住我妈。
一家人大打出手,个个鼻青脸肿。
自从二舅出事,二舅妈大受打击,成了木头人。
但只要一提二舅,她就会发疯,轻则破口大骂,重则出手打人。
但我毕竟是警校学生,主修过犯罪心理学。
怎么看二舅妈都不像真疯,反而很像装疯。
一个人什么情况下会装疯?
一是掩饰犯罪,一是躲避威胁。
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决定试探她一下。
3
大家都忙着处理二舅的后事。
没人管二舅妈,她就整天躲在房间里。
我找了个借口避开众人,单独去找她。
我正准备敲门,却发现房门没关,只是虚掩着。
而二舅妈正背对着我,将一个月饼盒推进床底。
「舅妈,你在干什么?」
二舅妈被我唐突的到来吓了一跳,脚一滑,坐到了地上。
她嘴巴张开又合上,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直觉告诉我,她心虚了。
我走过去想扶起她,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阿明,你离她远点。」是大舅过来了。
「她这样对你,你还管她做什么。」
大舅把我拉出房间,回头瞪了二舅妈一眼。
二舅妈浑身打颤,像极了惶恐的小猫,跟法庭上判若两人。
当着大舅的面,我也不好问什么。
但我心里惦记着被二舅妈藏起来的月饼盒。
里面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我一定要找个机会,把月饼盒偷出来。
4
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二舅妈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忙忙出门了。
我立刻溜进二舅妈房间,用了晾衣杆,才把角落里的盒子扒拉出来。
居然是一份保单?!
投保人是二舅,受益人是二舅妈。
如果二舅意外死亡,二舅妈能得到一笔不小的理赔款。
难道二舅的死,跟这份保单有关?
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看,二舅妈获利最大,应该是最大嫌疑人。
我翻开了保单的合同。投保时间是七年前。
不对!二舅妈根本不缺钱。
保险已经买了这么多年,就算二舅妈有意害他,也不用等到现在。
何况他们感情好得不像话,结婚这么多年,从来不吵架。
情杀,自然也不可能。
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正当我想得入神,我的手机响了,是做法医的师兄打来的。
「阿明,你二舅的验尸报告出来了,结果是……」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确定没弄错?」
「不会错,反复化验过几次了。」
「我家人那边,你先别通知他们,就说报告还没出来,尽量帮我拖延时间。」
车祸的谜团越来越多,我必须抓紧时间。
5
二舅车祸的初步调查结果是意外。
在每天必经的山路上冲出护栏,连人带车摔下山崖。
车找到的时候已经散成一堆零件,人当场就没了。
据说已经摔成肉泥,要用铁铲才能把我舅铲起来。
因为是两天后才被人发现,不少部位被野兽吃掉了,全尸都殓不齐了。
当时还是我大舅报的警。
二舅经常不回家过夜,所以他失踪个两三天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那天大舅正好有事找二舅,二舅手机却一直打不通。
大舅疑心他出了事,才报的警。
果然当天就有人报案,在山崖下有一辆坠崖汽车。
听我妈说,认尸的时候,二舅妈晕过去好几次,也吐了好几次。
我想我以后,不会再吃肉饼、肉松和肉酱了。
二舅妈温玲嫁进我家十多年,一向是个温婉的女人。
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尊老爱幼,从不来事。
我无论如何都没法把原本的舅妈,跟法庭上那个撒泼打滚的疯颠女人联系到一起。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
二舅妈靠发疯来转移视线,目的是掩饰她的杀人嫌疑?
6
我抽空跑了一趟公安局,去找师兄。
验尸结果显示二舅血液里含有阿米替林、氯苯比胺,是很常见的抗抑郁药。
二舅开车前还喝了点小酒,但酒精浓度在正常范围内。
单单这么看,并没有什么问题,符合意外事故的推断。
师兄说道:「根据药物在血液中的耐受程度,死者应该是不久前才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的。」
二舅一向是个不求上进的家里躺。
仗着自己有点小钱,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谁都有可能抑郁,唯独他不可能。
胃病倒是一直有,还每天要喝酒,所以一直好不了。
「阿米替林、氯苯比胺和酒精会起反应,同时服用会引起呼吸困难和手脚麻痹,开车之前服用就有可能引起车祸。」师兄进一步解释道。
「如果有人知道他每天饭前会吃胃药,饭后会喝酒,那么只要将他的胃药换成抗抑郁药,就能杀人的同时瞒天过海?」
「没错,而且这两款抗抑郁药的样子跟胃药差不多,普通人根本看不出差别。」
「换药……就只有身边的人能做到了。」
「所以你有怀疑对象了吗?」
「舅妈很可疑,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师兄,交警那边你有没有人脉?能不能帮我申请一次详细的事故车辆鉴定?」
师兄爽快地答应了,有关系就是好办事!
如果车祸是人为的,车检必然能查出蛛丝马迹。
7
验尸报告是大舅拿回来的。
拿回来也没有人看,毕竟人都死了,怎么死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正好大家都在,我可以趁机查查换药的事情。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去过二舅平时看病的医院。
确认过二舅没得抑郁症,也没开过这方面的药。
我指着报告上的两个药名,假装不懂,问这是什么意思。
大舅:「法医说是你二舅平时吃的药。」
我:「二舅看起来身体挺健康,不像有病啊?」
大舅:「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胃不好,老毛病了。每天饭前要吃药,你也知道的。」
确实,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换药的凶手。
我必须暗地里查,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我借口胃痛,问二舅妈拿来二舅的药。
其实自从出庭回来,二舅妈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对我客客气气,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不是她搞出来的一样。
总之她身上疑点重重。
拿到药后我立刻赶去找师兄,让他帮忙化验一下成分。
师兄很快就拿着结果回来了,「包装盒是胃药,但里面的药丸是抗抑郁药。」
「跟二舅血液里的一样?」
「没错,可以确定的是,你二舅吃的就是这些药。」
「但这药是二舅妈给我的,如果下药的是她,她完全可以换回去。」
「没错,所以她可能并不知情。」
「师兄,你的意思是,二舅妈不知道药被换了?」
「原本的胃药样本我也拿来了,样子是不是很像?」
「确实很像。难怪舅妈没发现,可能连二舅也没发现。」
那么现在基本可以排除舅妈的嫌疑。
但是要如何才能查出换药之人呢?
「时间,」师兄说,「凶手是算好了时间,让二舅吃了这些药大概15天左右,药物的副作用才达到最大程度。」
没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也能洗清舅妈的嫌疑。
8
从二舅出事往前推算的第15天,大家都在干什么?
二舅本人正好约了朋友去水库露营钓鱼。
这正好给了凶手换药的机会。
那天一大早,二舅妈就跟朋友出去了。
大舅虽然经常过来,但那几天他都在外地出差。
家里只剩下我外公外婆,以及来窜门的我妈。
这就很尴尬了!
这三个人,都是最不可能杀害二舅的人。
福尔摩斯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性,剩下的无论多不可能都是真相。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外婆居然承认药是她放到二舅药瓶里去的。
外婆:「药确实是我放进去的,那天看到客厅茶几上的糖果罐子里撒了药,我一看这不是你二舅平时吃的胃药吗,怎么撒这里了,就帮他放回药瓶子里去了。」
我:「那么说来,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
外婆:「不就是你二舅的胃药吗?看他吃了这么多年,不会不认得。」
我:「但那确实不是胃药,是抗抑郁药,跟酒会起反应,二舅恐怕就是吃了这药,又喝了酒,才出的车祸。」
外婆脸色一下子白了,偷偷跟外公对了一下眼神。
9
二舅妈突然从门外冲进来,她显然听到了我们说的话。
「你这个老虔婆,自己儿子都害,你还是不是人!」
二舅妈把外婆推到地上,坐在她身上,拳打脚踢。
女人发起疯来,大汉都拉不住。
我、我妈、外公三个人都没法拉住舅妈。
外婆被她打得昏了过去。
等外婆醒过来,已经在医院吊着水了。
外婆:「那个贱人,连婆婆都敢打,看我赶不赶她走!」
我妈:「妈,别气了,她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怪不得舅妈,你们难道就不怀疑,二舅的死是人为的?」
外婆:「你什么意思?警察不都说了是意外吗?」
我妈:「阿明,住口!别胡说八道!」
连一向不管婆媳矛盾的外公都开口叫我不要再胡说。
而后大家突然不再说话,却都人人神色凝重。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
师兄打来的,车检结果出来了。
跟我预料的一样,车被动过手脚。
二舅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而杀人凶手,就在这一大家子人当中!
10
很快就到了二舅下葬的日子。
二舅妈没再阻挠,反而安静得很。
只是她每次看向我的眼神都欲言又止。
车检的结果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这迷雾重重的表象下透露着一个可怕的猜想。
我发现葬礼上外公外婆和我妈都心不在焉。
显然心里藏着事。
我把我的疑惑对我妈说了,但隐去了尸检和车检的实情。
我妈劈头盖脸就把我痛骂一顿。
说我是白眼狼,怀疑到自己人头上。
「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好歹在十里八乡名声不错,你要是乱说话毁了我们名声,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现在死的是你弟弟,不是别人,难道名声比你弟弟还重要?」
「你是读书读坏脑了,还是警校出来的看谁都像犯人?」
「妈,你怎么是非不分?」
「现在是你是非不分,我警告你,别胳膊肘往外拐。今天说的话最好烂在肚子里,和谁也别提起,这件事,也不准再查了。」
我妈甩了我一把掌,警告完就走了。
二舅妈却在门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她神情凝重,咬紧嘴唇、握紧拳头。
11
我之所以跟我妈说那些话,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支持。
相反,我是在试探她。
现在我基本可以肯定我的猜想了。
如果凶手是二舅妈,大家老早就把她绑去警察局了。
虽然二舅妈嫁来我家已经十多年。
但一开始老一辈是不同意的。
因为她娘家比较穷,大家对她不待见。
即使嫁过来这么多年,大家对她的看法也没多大改变。
二舅妈在这个家受过很多委屈,好在有二舅疼她,处处维护她。
所以他俩的感情一向都很好,二舅妈是不可能害死二舅的。
二舅出事之后,她明明是最伤心的那个。
葬礼仪式之后,大舅把我拉到一旁。
「阿明,你妈都跟我说了,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只是我的猜想,还没找到实质的证据。」
「弟弟他死得惨啊,如果他真是被人害的,我绝对不放过那个人。阿明,大舅知道你有本事,能把事情查清楚,大舅支持你。如果有什么要大舅帮忙,你尽管说。你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今天才说了她一顿。」
大舅又交代了两句小心安全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大舅前脚刚走,二舅妈就拦住了我。
我第一反应是她又想来发难。
谁料她竟然说:「阿明,我都听到了,舅妈心里感激,但这事,你还是别查了吧。」
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二舅妈又说了一遍,我才确定没听错。
「舅妈,你装疯难道不是为了引起我注意,让我查这件事吗?」
「什……什么装疯……阿明你可别胡说」,二舅妈一边心虚地偷瞄身后,一边压低了声线。
「放心你装得挺像,连我也差点没看出来,别人更不可能发现。」
「阿明,舅妈说真的,算……算了吧,人都死了。」
「人死当然不能复生,但你呢,你不打算在这个家呆下去了吗?」
二舅妈愣了,显然她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
「阿明,你不怪舅妈之前这样对你吗?」
「你是说大闹法庭的事?哈哈……挺有趣的,也算是个奇葩的体验。」
「你不怪舅妈就好,我也是没有办法,娘家离得远,根本不管我的事。但你二舅的事,别查了,舅妈怕你出事。」
……
二舅妈一直强调我的安全,却又不肯说出更多事情。
我拗不过她,只好先答应下来。
安慰她两句,就送她上车。
开弓没有回头箭,何况我有预感,真相已经离我很近。
我是不可能不查下去的。
12
葬礼结束,天都快黑了,我才从山上开车回家。
开了没多久,我就发现我的车出问题了。
刹车不好使了。
一开始还勉强能用,但多踩几次,就渐渐失灵。
直到完全刹不住。
现在是下坡路,没有刹车等于跳伞没有降落伞。
当我发现刹车失灵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停下来了。
车速越来越快。
这时后面出现一盏远光灯。
我心里一松,有人在后面,我可以向他求救。
于是我赶紧打开双闪,希望后面的人可以看出我车的异常。
但是紧接着后车开始加速。
这不正常,因为我的车速已经超过限速不少了。
他加速显然不是想超车。
「磅」的一声巨响,我被撞得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
幸好我拼命抓住方向盘,才不至于被撞出护栏之外。
而这里正是紧靠悬崖的一段路。
他是来杀我的。
我的脑子剧烈运转起来。
就算他不把我撞出悬崖,单凭我刹车失灵,也必死无疑。
后车再次加速。
我的时间不多了,机会稍纵即逝。
我只能拼一次了,横竖都是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没错,就是前面了!
虽然山路很窄,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个小平台。
我瞄准时机,拉起手刹。
借助小平台的空间和护栏的缓冲,来了个360度大漂移。
调转车头之后,我继续朝他撞过去。
13
我警校可不是白上的。
对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狠。
堪堪避开了我,擦着护栏停了下来。
他四个车轮和发动机都冒着烟。
我也得以刹住了车,还所幸只有轻微的擦伤。
我从车里找了个长柄钢制手电当武器,就下车了。
发现对方已经昏过去,看来也问不出幕后黑手了。
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说之前的猜测还只是个轮廓,经过今天,我基本已经锁定目标了。
配合警察做完取证和笔录,天都快亮了。
警察估计已经跟家里通过电话,等我回到家,大伙齐刷刷地朝我看来。
气氛诡异,我就知道,在我回来之前,他们已经争吵过一番了。
我妈眼睛红红,拉住我看了又看,确定我没事之后,开口打破了沉默。
「连亲外甥都不放过,我今天就跟你同归于尽!」
大舅也破罐子破摔:「来啊,大伙一起下地狱啊!你也别想逃,一个都别想逃!」
我妈红着眼,拿起脚边的木凳就往大舅砸去。
大舅来不及躲闪,被砸个头破血流。
二舅妈爆发出尖锐的笑声。
外婆拿起桌上的茶壶,滚烫的热茶向二舅妈泼去。
外公举起拐杖,向我妈砸去。
七国大战可能都没有眼下混乱。
「够了!我都已经知道你们干的好事了!」
「二舅的验尸报告和车检报告都显示车祸是人为的!」
我大吼一声,所有人都顿住了。
14
我手上还拿着长柄手电,毕竟想杀我的人现在就在我眼前。
没点趁手的武器我还真没说话的底气。
「你是现在说,还是去警察局说?」手电在我手上一甩一甩,如果大舅敢走过来,我就敲他头上。
「阿明,大舅真的不知情,你别听你妈胡说。」
大舅还在狡辩。
我从背后又掏出一把长柄手电,抛给二舅妈,「舅妈,你来打,往死里打,打到他说为止!」
二舅妈接过钢制手电,目露凶光,狠狠往大舅身上敲打。
「别……别打了,我说……我说行了吧……」
大舅痛得龇牙咧嘴,终于抱头求饶。
我终于从大舅嘴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真相。
15
这事要从几年前说起。
大舅是做汽车买卖和维修生意的。
自从5年前离了婚,就一直潜心经营车行。
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生意做得红红火火,是我们一家人的骄傲。
后来遇上疫情,业绩大不如前,分店也倒闭得只剩2家。
大舅因此一蹶不振,还欠了一屁股债。
加上他离婚后没再婚,也没找女朋友。
回了家对着四面白墙,没个人说心里话,冷暖没人知。
久而久之,染上了嫖娼的恶习。
就在半年前,他被人盯上了,设了个仙人跳的局,诓了他一大笔钱。
大舅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宁可赔钱,也不愿意报警。
但他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就想到了二舅。
二舅虽然游手好闲,但前半辈子运气不错,在股市挣了一大笔。
从此过上闲云野鹤的半退休生活。
大舅以前对二舅是不齿的,觉得二舅是个废物。
但眼下自己落魄如此,连二舅都不如,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
于是他便打起了二舅的主意。
二舅虽然是个闲人,但眼光还是有的。
他知道大舅这种情况,给钱是下策,没法彻底解决问题。
对方有心设计陷阱给你踩,就绝不可能只咬你一口就放你走。
于是二舅当面就拒绝了大舅,劝他应该去报警。
大舅便觉得,二舅兄弟一场居然见死不救,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大舅被仙人跳逼得走投无路。
他便想让二舅也尝尝一样的滋味。
16
舅妈当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大舅趁二舅外出钓鱼,就找了个借口,把舅妈约了出来,把她带到了朋友家。
大舅下药,让朋友把舅妈强了,而他就在旁边拍视频。
他还恐吓舅妈,要是敢告诉二舅,就连二舅一起对付。
事后舅妈六神无主,也不敢回家,就去找我妈求救。
我妈知道了大舅干的好事,又震惊又愤怒,但冷静下来之后,她反而劝二舅妈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我妈说家丑不可外扬,发生这种事情已经够丢脸了,还想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舅妈知道我妈是不会帮她了,伤心欲绝,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我外公外婆。
可是当她在二老面前说出自己的遭遇,二老反而打了她一顿,说她恶心,不知检点,丢脸丢到家。
二老丝毫不责怪大舅,反而一口咬定是舅妈在外面招惹了野男人,闯祸了还把责任推给大舅。
没人肯帮舅妈,舅妈更不敢告诉二舅。
二舅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如果大舅真的对付他,他肯定招架不住,那无疑是害了他。
正当舅妈六神无主了几天,大舅又出现了,还提出了条件。
让舅妈用100万买回不雅视频,不然就所有亲戚朋友都发送一份。
17
本来就很慌的舅妈这下更慌了。
大舅就是拿捏了舅妈好欺负的性子,没有一次过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而是层层加码,层层施加心理压力。
单纯的舅妈果然就上当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想平息丑闻。
立刻就给大舅转账了100万。
银行监管到了这笔异常的大额转账,及时通知了二舅。
二舅才知道了发生的事情,并阻止了转账。
二舅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过,他跟大舅扭打一起,说天亮就去公证处断绝关系。
我妈和外公外婆连夜赶来劝架,大家都劝二舅家和万事兴,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
她们说让大舅认个错,让二舅和二舅妈别再计较了。
二舅虽然与世无争,但又不是傻子,当然不肯让步。
二舅说谁敢再劝,就一并去公证处断绝关系。
大家一向是偏心大舅的,毕竟大舅比二舅有出息多了。
即使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大家仍然意识不到大舅有问题。
外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二舅是个白眼狼,「你哥现在有困难,你也不帮一下,白养你几十年了!」
我妈也在一旁帮腔:「一家人怎么还计较你的钱我的钱,你又不是没钱,给自己哥又不是给别人。」
连外公也这么说:「你娶媳妇当年,你房子的首付也是你哥出的。你知恩不报,心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
二舅气得当场吐血,摔门而去。
18
二舅走后,她们又说漏嘴,二舅几年前买了笔巨额保险,受益人是二舅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大舅又打起了保险的念头。
因为大舅本身是做汽车维修起家的,要在车里动手脚可太容易了。
但如果只是在车上动手脚,警察一定很容易发现。
他必须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于是他又想到了大舅的胃药。
如果把胃药换成可以抑制躯体运动和大脑神经的药,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而且到时奔走相关部门的人肯定是大舅,他不说,谁能发现猫腻呢。
于是他故意把抗抑郁的药倒在了二舅家的糖果罐里。
因为他知道外婆平时有吃糖果的习惯,见到药在里面,肯定会以为是二舅的。
事情果然按照大舅的预想发展。
二舅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二舅出事之后,大舅又来找二舅妈。
没了二舅给她撑腰,她在这个家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大舅彻底露出了真面目,他要挟舅妈将保险金全部给他。
不然就报警,说她为了保险金害死自己丈夫。
他晃了晃自己手机,「你的视频还在我手上,警察看了该相信我说的话吧。」
二舅妈这下是彻底没辙了,只能答应大舅,葬礼结束后,就去申请理赔。
二舅妈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想法,直到她见到我。
她不确定我的立场是否会跟我妈一样,所以想赌一把。
引起我的关注,从而让我注意到二舅的死另有蹊跷。
她就是赌我警校毕业,赌我还有良知。
其实除了我,我妈和外公外婆不是没怀疑过大舅。
但她们都选择了自欺欺人,做那只埋头的鸵鸟。
今天之前,她们都相信大舅只是一时走错路,都相信他还有大好前程。
直到我妈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大舅用对付二舅的方法,故技重施,将我的刹车弄坏,再买凶杀人。
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但他没想到我还有一手开车的绝技。
19
大舅说出了所有的真相。
我妈和外公外婆都泣不成声,除了「作孽」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
大舅向我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恳请我原谅。
「阿明,大舅知道错了,我不是有心的,我看着你长大,你就像我的亲儿子一样,我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伤害你,你相信我,大舅没想杀你,只是阻止你查下去。
「阿明,你不要报警抓我,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一百万?两百万?都给你,都给你。你再给大舅一次机会,我一定改好。」
大舅哭得真情实感,连挂在嘴上的那抹鼻涕都显得虔诚忏悔。
我恶心地皱了皱眉。
「阿明,看在外婆一把年纪的份上,放过你大舅吧。我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如果另一个也没了,就没人给我送终了啊。」外婆也开始向我求情。
二舅妈迷茫地看着我,她怕我一时心软,就前功尽弃了。
「来不及了,我回来之前已经报警了。」我说,「警察现在就在外面,你最好自首吧。」
大舅看我的眼神突然由愧疚变为凶狠,转变之快,堪称一绝。
他一跃而起,朝我冲了过来。
好在我早有预备,长柄钢制手电还握在手上。
我侧身躲过他的攻击,手电砸在他的后背。
我大学时候的搏击成绩可是年级第一,普通人还真不是我的对手。
大舅被我打趴在地,痛得卷成虾米。
外公外婆见状,心痛得不行,一起护在大舅身前。
我妈一时间也懵了,不知道应该帮哪边。
大舅已经彻底疯魔,他红着眼,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菜刀,大喊「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20
他一边大喊,一边举刀乱砍。
我妈首先反应过来,推开了外婆。
但她自己和外公就来不及躲闪,被砍伤了。
大舅已经杀红了眼,恐怕他是真的想把大家都杀了。
眼看大舅冲向我来,我举起手电格挡。
哐的一声,手电被击飞。
下一刀马上就要砍到我了。
二舅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抱着我,用自己的背挡下了一刀。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和我的双手。
她在我面前缓缓倒下,失去意识之前还对我说「对不起」。
外婆想要阻止大舅,也被砍翻在地,鲜血横流。
幸好警察听到打斗的声响,破门而入,制止了发狂的大舅。
但我们一家人,除了我之外,都被大舅砍伤。
最严重的是外婆,医院一晚上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
万幸的是其他人都不算严重,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
21
被警察抓捕的时候,大舅还在抵死反抗。
手臂和大腿都被打了一枪,这下是彻底废了。
最后数罪并罚,被判死刑。
外公外婆因为包庇罪,被判3年,但鉴于年纪较大,最后缓期执行。
我妈也后悔不已,眼睛都哭成半瞎。
至于舅妈,她拿到了二舅理赔的巨额保险,开了一家鲜花店。
她为人老实脾气又好,很快就跟客人打成一片,生意越来越红火。
我二舅如果泉下有知,应该也能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