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林宅大喜。
也正是七月七,林宅大难。
林琅被奶娘抱着,看着刚被诊出怀孕的母亲,被父亲连夸三句好字,夫妻两人喜不自胜。
母亲才怀孕两月多,大夫便断定这胎是个哥儿。
林琅听奶娘说,大夫是城里著名的千金手,把看胎儿性别是十有九稳。
作为从现代胎穿过来的人。
林琅自是不信。
但也为父母感到高兴。
“说得好!赏黄金百两!等我家小子出来后,满月酒黄大夫你一定要来啊,哈哈哈。”林南一大手一挥。
大夫的千金手,便真成了‘千金手’。
然而,在丫鬟递金子时,大门突然被闯,官老爷带着手下,吆喝一声,把林宅抄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
堂内喜庆的气氛还未完全散去,林琅看到大夫第一时间抱紧金子,偷偷溜走。
宅子搬得被搬,上封条的被上封条。
顷刻间已呈颓败之相。
官兵显然没少干这事,动作麻利得让人根本反应不及,林南一拼命地护着夫人的肚子,一边不停地求饶。
“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误会,我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林夫人的娘家涉嫌谋害皇室宗亲。
圣人大怒。
林老爷区区一介低贱商人,不斩你满门,还不知道磕头谢恩,竟敢嘴硬嚷嚷着误会?真是找抽!”
说罢。
那人挥手就是几鞭子。
林琅又惊又怒。
她上辈子叫林朝蒂,父母极度重男轻女,这辈子胎穿过来,好不容易有对待她好的父母。
四年朝夕相处,林琅早已经将林氏夫妻,当成自己真正的父母。
眼看爹娘有危险,她本能地想上前去挡,却忘了自己是个四岁稚童,被奶娘死死捂着嘴巴,藏在一边。
因为是小孩。
相比林宅的财物,林琅并不惹人注目。
在被放在假山竹林后,奶娘以为她小不懂事,将她浑身值钱物摸了个遍。
林琅回过神,意识到以后会是什么情况,怕引来官兵,挣扎的同时也不敢发出声音。
“琅哥儿乖,奶娘这是给你换衣呢,瞧瞧,手都生灰了,衣服脏兮兮,老爷会问责奶娘的。”
“奶娘给你吃了好些年的奶,也算琅哥儿的半个娘,琅哥儿定是不忍奶娘受罚,对不对?”
林琅一双手的金玉手镯,在奶娘贪婪的目光下,被抢夺而去。
她反抗,打不过。
她想逃,跑不掉。
鞋尖上的东海明珠被抠了去。
在奶娘准备把她最后一套衣服也要扒掉时。
林琅脸色大变。
林家是本朝顶尖那批富商,可无奈林南一年轻时伤了身子,名下无子,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林夫人怀孕。
生下的林琅是个姑娘。
为了家业,两人便将林琅当哥儿养,在朝廷户籍上登记也是男孩。
如今林家正逢大难,若再爆出这件事……
林琅背后一阵冷汗,在奶娘扒衣时,一口咬住对方耳朵死不松口。
“啊!”
奶娘痛叫,怕惹来官兵,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再看林琅长得白胖,行为却凶残。
她气得一巴掌呼过去。
“小兔崽子,白眼狼!忘了是谁把你奶这么大的!现在林家倒了,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气不过。
奶娘又一巴掌打去,林琅撑不住昏过去。
就在这时,附近传来官兵的动静,奶娘不敢耽搁,匆匆抱着金银软细,从狗洞仓皇钻逃。
天空不合时宜地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林琅听着假山处的水声,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润,仿若浸泡在水中,意识浮浮沉沉。
昏睡中,林琅做了许久的梦。
一会儿梦见回到现代,从林琅再度变成林朝蒂,被迫成为扶弟魔。
小时吃苦,稍微大些,好不容易成了全国高考第一名,却被偏心父母倒卖录取通知书。
卖来的钱,全拿给弟弟买房买车。
在她自己打工,准备凑钱打官司时,又因为当外卖骑手太累,猝死在回家的路边。
又过一会儿,她梦见叫林琅,父母宠爱,却家道中落。
林琅不怕苦。
但她怕这一世的父母受苦。
梦中,林南一被抄家底后,靠着夫人萧软语绞了精心养护的长发,贱卖了几两碎钱。
结果头发被一女子拿走做假发。
该女子隐瞒妇人身份,与外面工地里的汉子偷情。
事情败露后,不欢而散。
不久后,奸夫拿着头发却找到萧软语身上。
他明知与他苟合之人并非萧软语,却因为萧软语保养得当,容貌美丽,心生色心,出口污蔑。
逼得萧软语几次欲死证清白。
所幸,林南一信任妻子。
夫妻两口拿这地痞无奈没办法,人言可畏,萧软语终日郁郁寡欢,眼瞧着就要撑不住。
林南一咬咬牙,拿着最后的钱,跑到城外偏远乡村里,租了地,成了一穷二白的泥腿子,整日在土里劳作,只为活着有口饭吃。
然而。
没过两天,萧软语的娘家找到他们,带着一家老小前来投靠。
也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法子。
萧家是涉嫌谋害皇室宗亲的主谋。
结果,被关了半个月,抄完家中财产后就被放出来了。
林南一不愿妻子郁郁离世,想着娘家人过来陪着,也许妻子会心情好些,说不定身体也会好起来。
于是。
林南一便咬牙让萧家一大群人住下,自己却挤着草棚睡。
即便如此,也是好景不长。
林南一和萧软语像往常一样,一个干活,一个午间送水,二人皆死在田里。
萧家人得知消息后,惊慌不已,连包袱都没收拾完就跑了。
林琅几次想阻拦,始终发不出声音,只能干着急。
为什么梦里没有她?
林琅一阵恍惚。
一道熟悉的哭声,把她从梦里拉出来。
林琅吃力地睁开双眼,一滴泪水砸在她脸上,是母亲。
“夫君!夫君你快来看!琅哥儿醒了!她有救了!只要熬过今晚,她不会死了!”萧软语喜泪交加。
因着过于担忧,整整两天没吃饭,她语气明显虚弱,喊也不喊不出多大的劲。
林南一赶紧端着黑乎乎的药过来。
借着月光,林琅看清了爹娘的穿着,粗衣麻布,放在以往,宅子里等级最低的下人都不会穿。
林琅意识到林家真的被抄了。
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方才的梦,不仅仅是梦,是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