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夏,漠河。
沈菲南抱着儿子骨灰,红着眼找到军区政委提交离婚报告,离开顾白赫。
“林老师,我们都知道你刚失去儿子很难受,可军区都知道你对顾团长一往情深,这样,组织审批也要一个月,这段时间你们俩再沟通沟通。”
沈菲南惨然打断:“不用了,这是我们双方深思熟虑的决定。”
这份离婚报告,早在结婚的第一天,顾白赫就已经签好了字。
新婚夜当天,顾白赫掀开她的红盖头,冷眼警告——
“你为了嫁给我逼走了你亲姐姐,还污蔑她是逃婚私奔,你以后在家属院若还这么嚣张卑劣,就拿着这份离婚报告走人。”
结婚四年,沈菲南一直在努力解释讨好,可顾白赫从未给她温柔。
如今,顾白赫为了别人害死了亲儿子,她若还爱他,那就是贱了。
如顾白赫所愿,她会滚远一点。
彻底离开他。
从政委家离开后,屋外下起雨。
沈菲南小心翼翼抱着骨灰坛,冒雨赶回家属院,半道上却突然被人拽到屋檐下。
她一抬头,就和满身湿气的顾白赫撞上。
挺拔高大的男人挡在身前,遮住身后的光亮,常年不改的冰山脸上,对沈菲南这个妻子只有疏离。
“你去哪儿了?”
瞥见沈菲南手上崭新的骨灰坛,顾白赫下意识蹙眉:“平安都把思赫打伤了,你还有心思去供销社买酸菜坛子?”
平安,是沈菲南跟顾白赫生的亲儿子。
思赫,是沈菲南亲姐姐林兰兰的儿子。
三个月前,新寡的林兰兰,带着独子来到漠河军区外定居。
从那天起,顾白赫就没再抱过亲儿子一次。
见沈菲南木着脸不答话,顾白赫脸色更沉:“跟你说话,少装听不见!”
“你有去供销社的时间,不如好好教教平安,别把儿子养的跟你一样娇蛮任性,长大了成为社会的蛀虫。”
嗡的一下,沈菲南心头剧痛,彻底忍不住。
“顾白赫,你对我从来不留情面也就算了,但你作为一个父亲,怎么能说出这种诅咒儿子的话?”
沈菲南终于没有像往常一样,冲顾白赫殷勤谄媚低头认错。
她红着眼,声音不大,一句句却撕心裂肺。
“你了解事情经过吗?退一万步讲,就算平安做错了事,他才三岁,你罚他在雨里跪两个小时!”
“我回家发现他高烧晕厥,送他到卫生所时,他已经没救了……”
“够了。”
话没说完,就被顾白赫不耐烦打断:“我不想听你为平安辩解,做错了事就该认罚。”
沈菲南抱紧骨灰坛,靠着墙眼里红的快要滴出血泪。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平安在雨里罚跪……会害死他?”
可顾白赫只是扫她一眼,命令般吩咐:“找个机会带平安去跟你姐认错道歉。”
说完,他转身就走。
淡漠的姿态,就好像对亲儿子的死活毫不在意。
良久,沈菲南才咽回眼里的痛意。
道歉,绝不可能。
她小心将骨灰坛外面的水迹擦了擦,才跟在顾白赫身后,走回家属房。
两人刚回到家门口,隔壁就传来一声呼唤:“白赫,是你回来了吗?屋子漏水,你能不能来帮我看看?”
说话的就是沈菲南亲姐姐,林兰兰。
顾白赫担心外头不安全,特地用了团长的特权,多申请了一套家属房,让林兰兰母子住在了隔壁。
这三个月,他几乎对林兰兰随叫随到。
一如现在,他极其自然进了隔壁,还理所当然吩咐:“我去帮忙,你先回去做饭。记得多做两个人的饭菜,我一会儿回来端去给兰兰和思赫。”
他根本不管沈菲南愿不愿意多做两个人的饭。
只要对上林兰兰,沈菲南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认真选择过。
小时候,爸妈就只疼爱林兰兰。
要她给姐姐让玩具,让衣服,让房间,让工作……
三个月前,新寡的林兰兰,带着儿子来到漠河军区,她又要让丈夫,儿子又要让爸爸。
而现在……
随他们去吧。
沈菲南游魂一般走进里屋,连衣服都顾不上换。
只拿着干净的帕子,小心仔细擦着骨灰坛,边边角角都不放过。
可越擦,眼泪越是止不住:“平安,是妈没用,没保护好你……”
悲恸正无法缓解,门突然被推开。
顾白赫在堂屋翻找东西:“沈菲南,你当初爬了八千台阶,磕头给平安求回来的平安符呢?”
“你姐说思赫最近总受伤,想借去给思赫戴戴,正好就当做平安打人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