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夫人打开首饰匣子,拿出一枚玉佩,玉质莹润,是上好的和田玉。
这是她当年成亲时,父母给她的陪嫁。这些年,陶家子女成婚,她将大多数财物都给了他们。
如今只剩下这枚玉佩了。
今天是她小孙儿陶苒的大婚之日,就把这玉佩送给小孙媳吧!
嫁入陶家几十年,她终于把所有儿孙的婚事都操办完成了。
萝嬷嬷叹道:“首饰匣子空了,今年过年啊,您可没有东西给小辈儿了。”
“那有什么,左右不过都是给他们的,早给晚给都是给。走吧,去老爷那里。”
老爷陶思城住在隔壁院落,二人虽是三十多年的夫妻了,因为陶思城说要夜读怕打扰,故而老两口早就分院子睡了。
踏入陶思城住着的院子,忽然,江老夫人听到嘻嘻哈哈的调笑声,这笑声是从陶思城的屋子里传出来的。
大喜之日,陶思城的房里居然有男欢女爱的调笑声?
江老夫人细细一听,这男声是陶思城的声音没错,那个女声是?
陶思城有四个姨娘,却都不是她们的声音。
只听那女声娇嗔:“思郎,那江达志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阻碍我们在一起了。”
江老夫人如同五雷轰顶,大哥死了?
不可能,大哥一直在北疆驻守边疆,怎么可能忽然去世?
她一把推开房门,房中风光旖旎,一男一女全裸依偎在一起。
突然被撞破,两人连忙穿衣裳。
让江老夫人惊讶的是,那女人却不是什么年轻貌美的女子,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看起来也五十多岁了。
陶思城连忙护住妇人:“江星染,你跑进我的屋子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我要看书,叫你不要随意过来打扰吗?”
江老夫人指着那妇人,手指都在颤抖:“这就是你要看的书?”
萝嬷嬷也为自家老夫人打抱不平:“老爷,今天是孙辈大喜的日子,您怎的如此荒唐行事?你让我们老夫人的脸往哪里放?”
陶思城恼羞变成怒,破口骂道:“你不过一个婢女奴才,居然胆敢指责老爷我?”说完,抬脚就要去踹萝嬷嬷。
江老夫人把萝嬷嬷拽到自己身后护住:“陶思城,这是我的丫头,你敢打她,你先打我!”
妇人将身一缩,躲进陶思城的怀里:“思郎,我好怕呀!”
陶思城见已经撞破,便不再遮掩:“江星染,江达志已经死了,江家已经没人了,我今天就是休了你,也无人给你撑腰了!”
江老夫人心里一痛,大哥果真死了?
她娘家是诗书江家,父亲和两个哥哥都身居要职,可惜,父亲和二哥先后离世,只剩了大哥。
如今大哥也没了......
看到江星染掩面悲戚,陶思城十分得意:“江星染,我忍耐了三十八年,你们江家人终于死绝了!”
江老夫人抹去眼泪,对上陶思城得意的脸,她不懂,昔日的丈夫为何突然变得这么陌生?
什么叫忍耐了她三十八年?
“我嫁入江家三十八年,侍奉公婆,友爱小姑子小叔子,操持家事,抚育子女,甚至孙辈。我自问贤良淑德,并无任何过错,甚至于陶家有功。你说忍我三十八年,此话何解?”
陶思城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邀功?你生育过一个子女吗?”
他看向怀中的妇人,满眼都是柔情:“倒是依依,为我生儿育女,甚是辛苦!”
江老夫人似被雷击了一下,依依?
乔依依?
江老夫人在嫁给陶思城之前,他有一个结发妻子,不过早早休弃了。
嫁入陶家之后,江老夫人一直无所出,于是她把陶思城前妻生的孩子陶振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
因为无所出,她在婆家抬不起头来,后来陶思城又从外头抱养了二个女儿,为此,她还满心感激,将一腔爱意都倾注在孩子们身上。
“陶思城,乔氏不是早就被你休弃了吗?你们怎么纠缠在一起?莫不是这么多年,你们一直暗中苟且?”
陶思城大怒:“江星染,你给我闭嘴!乔氏是我的发妻,江星染,你不过是个继室。如今我就要休了你,重新迎回我的发妻!”
江老夫人一刹间眼泪横流,她这三十八年算什么?
一阵脚步声响,是儿孙们听到吵架声都赶了过来。
陶振首先劝道:“母亲,孙子大喜的日子,您怎么和父亲吵架?”
乔氏立即喊了一声:“振儿。”
陶振三二步到了乔氏身边扶住了她:“娘亲,您没事吧,没受委屈吧?”
江老夫人吃了一惊,原来陶振早就认了自己亲娘。
她连忙看向二个女儿:“你们的父亲好糊涂啊!”
却见二个女儿也上前抢着扶住乔氏:“娘亲,有我们在,您别怕!”
娘亲?
江老夫人耳边如同百架锣鼓齐鸣,她惶然的看向陶思城,难道二个女儿也是乔氏所生?
仔细一瞧,二个女儿长相确实与乔氏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这么说,所用的子孙都是乔氏的血脉?
长女陶蕴看向江老夫人:“母亲,糊涂的是您吧?我们娘亲本就是原配发妻,要不是您挤占她的位置,她这些年哪用在外面吃这些苦?”
江老夫人心都碎了:“我嫁到陶家前一年,你父亲就休了乔氏,怎么是我挤占了她的位置?”
次女陶媛埋怨:“还不是您见我父亲前途无量,故而动了歪心思!”
“那时候你父亲不过一个秀才,若不是我江家铺路提携,他能有今日?”
当年陶思城不过一个秀才,考上举人,至多做个县令。娶了江老夫人,他直接平步青云,如今已是四品。
被戳破面皮,陶思城指着江老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江星染,你巧舌如簧,今日我就休了你,你给我滚出陶家!”
萝嬷嬷替自家老夫人抱不平:“老爷,我们老夫人拿自己的嫁妆贴补家用,这些年操持陶家内外倾心竭力。江家也为你铺平官路,给房子给铺面。我们江家待你陶家不薄啊,你怎么能待我们老夫人如此无情?”
陶思城气呼呼的却无法反驳,因为萝嬷嬷说的都是事实。
江老夫人捂着胸口,早就已经流泪满面。
她已经看穿了陶思城的真面目,原来这三个孩子都是乔氏的,原来这么多年全都是欺骗。难怪陶思城不爱回家,原来是家外有家。
她拉住萝嬷嬷的手:“走,咱们回江家!”
萝嬷嬷大哭,主仆二人携手回到小院,打算收拾东西回江府。可江老夫人的嫁妆早就已经花空,全填补在了陶家人身上。
陶思城忽然破门而入,厉声呵斥:“江星染,你给我住手,这些都是陶家的东西,你不许动!”
小姑子跟着走了进来:“我说大嫂,你走就走,别拿陶家一针一线!”
萝嬷嬷反驳:“小姑奶奶,您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我们老夫人送的,您怎么也来踩踏我们老夫人?你们怕不是忘了,连这所府邸都是我们老夫人的嫁妆!”
大姑子怒斥:“什么你们老夫人的,她嫁到陶家来,就是陶家的了。”
小叔子凑到陶思城耳边:“不能让她就这样走,江家虽然没人了,但是若真休了她,她的那些嫁妆都得还她!”
陶思城脸色一凛,他已经将乔氏接了回来,他们一家势必今日就要团圆。既然江星染挡了他的道......
“来人,给我打!”
起先下人还没明白过来陶思城的意思,听到陶思城一字一顿说打死江星染他们才反应过来。
“打死江星染者赏一百两!”
萝嬷嬷慌了,连忙护着老夫人,两人向着外头逃去。
砰的一声,二人就被踢倒在地。拳头重重的打在她们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江老夫人口吐鲜血,她四顾求救,二个小叔子,二个小姑子都冷冷的看着她挨打。
陶振撇过脸去不看她。
大女儿和二女儿挡住了乔氏的视线:“娘亲别看,当心吓着您。”
江老夫人的心掉入了冰窟,她倾心养育的子女们都跟陶思城一样心狠。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孙子陶苒来了,江老夫人大叫:“苒儿,快救祖母。”
陶苒连忙吩咐下人:“快去关了院门,别叫宾客听到了。”
咔嚓,是萝嬷嬷的腿骨碎了。
江老夫人听到一声脆响,她的头骨被砸开了。
在意识模糊之前,江老夫人看向陶思城和乔氏,他们脸上浮着如愿以偿的微笑。
他们身后站着陶家诸人,都冷漠的等着她断气。
乔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星染,你真蠢。陶振是我生的,二个女儿也是我生的。陶家不过是想借你娘家的权势铺路而已,如今思城已经是大官了,你娘家人都死光了,你已经没用了。你都不知道,我等这天等的有多辛苦。不过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