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独清踏进竹山院大门的时候,院中正跪着一众学生。
冰天雪地里,只有鞭子破空的声音,再无一人敢发出动静。
竹山院区别于普通书院,这里不只教人知识,更为教人规矩。
被送来的都是各家觉得行为不端,让家族蒙羞的。
能被送进这里的人,在家中大多也都不是受宠的,所以夫子打人时下手也都不留余地。
抬头看见沈独清的,夫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机连忙换上笑脸迎了上去。
「沈大小姐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沈独清一身鹅黄色狐皮大氅,在冬日里也显得分外华贵。
「三年前我太傅府送来的人,可调教好了?」
「我父亲派我来接他回去,顺便看看他悔改的如何了。」
夫子垂着头跪在地上,严寒中却出了一身的冷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可我知道为何,因为我早就已经死在了这里。
死在了众人的折磨羞辱之中。
那时,是我刚入竹山院的第一年,可如今,已过去三个春秋了。
当年我被诬陷毒害嫡子,又被搜出私画嫡姐小像。
养父震怒,而我则被送到竹山院。
那是我人生中最绝望的一天,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家人,竟没有一人愿意信我,为我求情。
不多时,沈识彦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三年前我被送来这里的时候,他来见了我一面。
明明是他诬陷我下毒害他,可他自己却红光满面,中气十足。
「沈识聿,你别怪我,明明我才是太傅府嫡子,你这个冒牌货占了我的身份这么多年,也该让位了。谁让你这么不识抬举,非要我亲自动手赶你。」
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什么下毒,什么偶然搜出画像,都是他计划好的。
沈识彦走上前轻笑,「可是兄长不愿意见我们,这才让夫子难做。」
沈识彦的话让夫子如释重负,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是。」
他抬头看了眼脸色越发难看的沈独清,小心翼翼地开口:
「大公子在书院三年,脾气还尚未收敛。」
「因着身份贵重,在下也不敢太过责罚。」
「哪承想大公子在听说太傅府要来接他,一时赌气竟跑去了山上的外院居住……」
话还没说完,沈独清皱起眉打断了他的话:
「三年了都不曾长记性!我看倒不如还是把他放在这多学几年规矩!」
我心头一阵酸楚,这几年的委屈几乎全部都要爆发出来。
可我已经死了,就算是辩解也不会有人听到。
更何况自那之后,沈独清向来厌恶我,怕是也不会多听我说一句。
沈独清气急,转身就要出了书院,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厮却小跑进来。
「大小姐,如今大雪封路,天色也渐晚了,恐怕这个时候回去也不太安全。」
沈识彦却开口反驳,「阿姐,兄长既然不想回去咱们一直待在这怕也是没用的。」
「倒不如早点回去回禀了父亲。」
沈识彦的态度很奇怪。
他语气里的急躁和面上得逞的隐隐笑意都被我瞬间捕捉到。
我看向还站在一旁的夫子,想起了沈识彦开口替他说话的场景,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我咬牙,心中的怒火几乎要抑制不住。
沈识彦设计把我逼出太傅府还不够,如今还要折磨我致死。
而沈独清和太傅府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年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沈独清沉默良久,却摇了摇头,「不必,既然大雪封路,就在这多住一日也无妨。」
沈识彦跟夫子对视一眼,倒也不敢对沈独清的话有所反驳。
夫子给两人安排好厢房,随即回到了庭院里
那些被罚跪的学生正瑟瑟发抖地站在院中。
夫子环视一圈,冷笑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们应该也知道。」
「不然谁也救不了你们,也别想从这离开了!」
学生们连忙点头称是,随即便立马回了各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