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海拔三千七百米的西藏山南。
红墙寺院里,藏香袅袅。
宋逸卿跪在吉祥天母神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
“天母在上,我今日决定正式放弃追求桑珠布赤,还请您保佑我今后平安顺遂,不为情爱所困,余生……只为自己而活。”
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外金色的阳光顷刻铺洒下来。
宋逸卿似有所感,扭头朝身后看去。
就见殿门外,远处巍峨神山上的终年积雪被阳光映照成了耀眼的金色。
宋逸卿心头一颤,回头朝吉祥天母虔诚地拜了三拜,才起身走出大殿。
刚出门,他就接到了电视台副台长第三次打来的电话。
“逸卿,台里在藏北地区开设的那档野生纪实栏目,我还是希望你去担任摄影指导。”
“你待在西藏的这三年,我们看过你的账号,一致认为你的镜头最能传达感情。”
宋逸卿看着日照金山,坚定回答。
“副台,我已经考虑好了。能为野生动物和自然环境保护出一份力的好事,我愿意去。”
副台长惊喜又欣慰的说道:“好好好,有你的加入,一定能给栏目组提供最好的指导!”
“这个月底30号,电视台会派人来接你!”
“好。”宋逸卿挂断电话,视线落在了手机壁纸上。
照片里,桑珠布赤身穿藏服的身影坐在马背上。
她琉璃般的眼映着夕阳的余晖,带着一丝悲悯的神性。
三年前,他随着电视台来到山南这个边陲小镇,拍摄野生保护动物的纪录片。
那时夕阳笼罩着草原,桑珠布赤穿着一身赭红的藏袍,骑着白马,却意外闯进了他的镜头。
她不经意地瞥向镜头,一双眼清冷又淡漠,仿佛包含着宇宙大千、芸芸众生。
就是那惊鸿一瞥,让宋逸卿选择留在了山南,成了一名从事野生动物保护宣传工作的摄影师。
只是后来宋逸卿才知道,桑珠布赤是当地寺院最年轻的上师,从幼时就得多位金刚上师传承加持。
甚至当地有传言,说桑珠布赤身上曾罕见地生出过绀赤色的舍利子。
当地人都因为她的身份和传说,对她敬重有加、不敢冒犯。
只有宋逸卿喜欢她,仅仅因为她是桑珠布赤,没有别的原因。
后来,桑珠布赤也会抱着寺院的小猫去找他,会陪着他进入神山拍摄。
会在他为动物的死去难过时,给动物诵经,超度祈福,也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就是因为这些细节,让宋逸卿一直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
即使,她对他始终冷淡……
宋逸卿闭了闭眼,将用了三年的壁纸换下。
这时手机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
诺布:【逸卿哥,明天是阿佳的还俗典礼,你会参加吧?】
诺布是和桑珠布赤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大学毕业后从外地回来,想要建设家乡。
他一直都叫她阿佳,也就是“姐姐”。
宋逸卿看着这行话,甚至能想象到诺布眉飞色舞和他说话的模样,心头一酸。
就是因为看到桑珠布赤对待诺布是多么温柔,他才明白,自己从没走进过桑珠布赤的心。
他抿了抿唇,回了一句:【会的,明天见。】
宋逸卿收敛思绪,下山将这张照片打印了出来,在照片背后写下了一句话。
【桑珠布赤,祝愿你一生无忧,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
等墨迹干涸,他将照片装进了相框里,等离开之前亲手送给她。
即便他还爱着她,可他们终究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可能相交。
二十天后,他就会离开山南,亲手给这场无疾而终的单恋画上句号。
十二点的闹钟响起。
宋逸卿回过神来,想起到了该去寺院为桑珠布赤祈福的时候。
这是他这三年养成的习惯,也是为了能够每天都见她一面。
他犹豫了一瞬,想着最后再去一次,以后就不去了。
红墙寺院的中央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转经塔。
此时烈阳高照,许多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围着高塔转经祈祷。
宋逸卿刚走上前,一抹熟悉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他顿住脚步,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桑珠布赤穿着一身赭红藏袍,低垂眉眼,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渡了一层金光。
一只九色鸟像是受到指引一般从远处飞来,落在桑珠布赤脚边。
“桑珠……”
宋逸卿站在台阶下仰望着她,心脏微微停滞了一下。
桑珠布赤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面对她冷漠的态度,宋逸卿扯了扯嘴角,艰涩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桑珠布赤眉心微不可查的蹙了蹙,而后轻轻点头:“好。”
宋逸卿试图从她眼底找到一丝波动,可他失败了。
在她眼中,他亦只是众生中的一员。
宋念初压下心底的酸涩,低声开口:“桑珠,二十天后,我就要……”
“阿佳,逸卿哥,你们都在啊!”
诺布的声音刚响起,桑珠布赤不听他说完,便掠过他离开。
宋逸卿看着她走向诺布,愣在原地,还未说完的话随着梵钟声飘散在空中。
“就要离开山南,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