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阵阵狂风袭来。
靖安侯府,照水院。
房门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因着天凉,屋内的窗户都被丫鬟们封的严严实实,生怕把室内的热气吹走了。
层层叠叠的床幔遮挡下,睡在床上的少女紧紧地蜷缩着身子,额头上全是汗,嘴里低声啜泣着不知道说着些什么,想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过了好半晌,才腾的一下坐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从梦魇中脱离出来。
在旁边耳房守夜的丫鬟抱夏听见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披了衣裳快步走到床前,掀开床幔,看到自家小姐坐在床上,正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满是汗珠,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姑娘!可是被刮风声吓着了?”
抱夏飞快的从一旁的榻上拿了厚被子将少女裹了起来,搂着她安慰道:“好姑娘,不怕,不怕!”
床上看着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名唤姜若,是靖安侯原配夫人所生的嫡长女。
此时她正瑟瑟的缩在丫鬟抱夏的怀中,两只小手紧紧地拽着被子的一角,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抱夏见自家姑娘如此,心疼的不行,一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慰道:“不怕不怕,是风吹的声音,不怕啊!”
姜若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软绵绵的倚在床头处摇了摇头说:“不是被风声吓得,我,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我......”
抱夏焦急的询问:“梦到什么了,怎的害怕成这样。”
姜若皱着眉头仔细回想,却想不起来完整的梦,只记得零星几个片段。于是抬手轻轻拍了拍额头:“最近总是做同样的梦,醒来又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梦到我喝醉了酒,被关在一间屋里,后来出现了女人一直在骂我还扯我的头发......"
梦中骂人的女子到底是谁姜若看不清,但她张扬舞爪对着姜若的样子留在了姜若的脑海中,让她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的颤抖害怕。
冬天的风,刮起来仿佛没完没了,呜呜的声音让人忍不住的发抖。
抱夏轻轻拢了拢她散下来的头发,低声安慰道:“咱们这里哪个不是哄着您的,哪敢有人骂您呀,要是有奴婢第一个撕烂她的嘴,梦都是反的,不怕了啊。”
说完轻轻地扶着她躺下,又替她掖好了被角:“天还早呢,再睡一会那吧,等天亮了大公子就回来了,您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去见他多好。”
这会儿姜若已经完全恢复了,听了她的话低声笑了一下:“他回来不回来还不是一样吗?他哪里记得我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了,我俩的感情还不如他和夫人生的二妹妹好呢。亲不亲生又怎么样呢?”
抱夏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只得细声安慰道:“多睡一会也是好的,明天您不是还约了要出去逛逛吗?不去了?”
姜若这下终于是听进去了,半闭着眼睛:“好,抱夏姐姐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好不好,我还是有点怕。”抱夏想到她刚才害怕的样子,又担心她胡乱想太多费神,点了点头答应了。她将蜡烛熄灭,又把床幔放下来,这才轻轻的躺在姜若的身边。
听着她家姑娘渐渐平稳的呼吸声,抱夏一直揪着的心终于好了点,她又回忆起刚刚姑娘的话来,这偌大的靖安侯府,看起来富贵至极,一片和谐,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靖安侯府先后两位夫人,还有姨娘和几位小妾,嫡出子女四个,庶出也有两个。
姜若是长女和长子姜珣是原配夫人所生,二小姐和五公子是后娶的继夫人所生,其他庶出皆是姨娘所生。
抱夏是家生子,自小跟着大姑娘,自是知道其中缘由。眼看着自家姑娘和大公子感情还不如继夫人生的子女来的好,她心里着急,偏偏自家姑娘是表现的越来越平静,越来越不在乎,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唉!
翌日,天刚刚亮,姜若就醒了,或者说从梦魇醒后就一直睡的断断续续。抱夏服侍姜若穿戴好衣物,整理好发饰,恰好迎春也拿来食盒伺候姜若用早饭。
迎春一边摆饭一边满脸喜色的同姜若说:“姑娘,一会儿大少爷就回来了,您可一定要同大少爷好好说会儿话。”
“好好好,都听迎春姐姐的。”姜若笑着回道。
姜若算是很好的主子,性格好,人又温柔,对待下人也好,很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而且出手也大方,所以伺候在屋里的丫鬟们都很喜欢她。
昨日晚间和抱夏抱怨所说的兄长和自己不亲近之词,今早也已经放下,不亲便不亲吧,她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和爱纠结的人。况且再不亲又能怎么样,总归面子上是过得去的,送给其她人的东西她一样不少,这便足够了。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有的人不是亲兄妹胜似亲生,有的是亲生又像是仇人一般,她这已经是好的了。
“迎春姐姐我知你是为我好,你就放心吧!”
随后姜若又满面笑容的说道:“一会儿若是哥哥送了我好东西,你们也都有份儿......”
还没等姜若把话说完,迎春和抱夏还有另外两名伺候的丫鬟就纷纷走上前来行礼道谢。
几人伺候着姜若洗漱完毕,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新做的齐胸襦裙替她换上,梳好发髻,又挑了一支白玉发簪插上。
抱夏看着梳好妆容的姜若,有些看呆了。
“姑娘,姑娘可真是好看。”
这倒不是小丫鬟奉承姜若,姜若是确确实实美丽,随了她生母的好样貌,小的时候还没怎么察觉,直到及笄之后,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开始长开,五官仿佛是巧夺天工精雕细琢而成。肤如凝脂,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色,仿佛春日里初绽的桃花。眉如远黛,弯弯如新月。一双眸子如秋水,清澈明亮。鼻梁挺秀,唇若点朱,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拂面,令人心醉。
如此容貌,宛若仙子下凡,上京城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不过近日,因着连续几晚梦魇,无法安睡的缘故,姜若眼下不免浮现出一圈淡淡的青灰,抱夏拿珍珠粉轻轻遮了一遍,又用胭脂细细涂了两腮处,这下气色终于好多了。
用完早饭收拾完毕,姜若便带着几个丫鬟往正院凝翠堂给靖安侯夫妇请安去。虽然今日来得早,但姜若觉得她大哥现在不一定能见到。毕竟早上才进城,不说城门距离侯府有一段距离,单单就是那些随行的事务都整顿好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一行人刚走道正院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姜若有些惊讶,这是她妹妹姜芷的声音,她平日里最是贪睡,怎的今日起的如此早。
门口打帘子的丫鬟看到姜若不禁怔了一下,反应过来马上掀开帘子迎人入屋:“姑娘今日怎么来的比平时还要早?”
进门绕过屏风,姜若这才发现今天人居然到齐了,还都挺早的。
父亲靖安侯姜衍衡和侯夫人顾氏坐在上首的罗汉床上,顾氏旁边坐着个十四五的女孩,女孩正紧抓着顾氏的袖子撒娇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