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的石榴开花了,橘红色的几朵,藏在绿色的叶片下面———不热烈,反而有些孤独。也是,整个院子内,就这么一棵石榴树,周围的大树又遮蔽了阳光,对于喜光的石榴来说,开出花来还真难为了她。
但就算只有这么几朵,却还是倔强地带来夏的气息。家乡石榴甚多,往往她开花就代表着夏天来了,那满树朱红色的花朵在初夏时节随意绽放在维族或者哈萨克族的宅院里,远远看去,像一团团火。离家后,很少有机会再看到石榴树了,现在即使每天都从这棵石榴树下经过,在她没开花之前,却也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早上的阳光没有那么强烈,我于是站在这棵石榴树下仔细地观察她:树叶很茂密,花瓣却很单薄,但往往一个节点上会有四朵喇叭状的花朵呈十字形一起伸出来,彼此紧靠着,相拥着,有种要燃烧起来的感觉,此时便能体会到杜牧“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的境界。
微信上有同事写品茶思乡的句子,说滚水入杯,茶叶翻滚却倔强地伏于水面,然若干时间后,棱角磨平,终一步一摇、一步一不舍地落入杯底……看着眼前的石榴花,深有同感———时间如流水,洗白了生活的多姿多彩,但却总有那一两朵火红,让人难以割舍。想起前两天看到新疆喀什叶城正在举办石榴节的一则报道,脑海中忽然显现出小时候那些有着一头细碎长辫、身着民族传统长裙的小女孩在石榴树下玩耍追逐的景象,不禁有些怔怔地神往起来……那些取名“阿娜尔古丽”(石榴花)的儿时玩伴,现在可会像叶城石榴节里的姑娘们一样,在石榴树下探头闻花香?
上班时间,渐渐忘记了那几朵正在盛开的石榴花,但晚上回家路过水果摊时,看到地上摆了几堆火龙果时却突然让我想起石榴果来:以前维族大妈们也会在家门口摆几堆石榴果,或换或卖,我总要想办法弄一两个吃,此时想起那满满当当的晶莹的红色果实,竟然口舌生津。那时,父亲一般会鼓励我拿家里种出的蔬菜去和维族小朋友换水果吃,在这种原始的物物交换下,我不知不觉也学会了很多他们的语言,交了很多不同的朋友。想起刚刚过去的父亲节,如果康乃馨代表母亲,石榴就和父亲很像吧———外表的皮有些坚硬、粗糙,但内心却有千万种关心。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看到水果摊上有掰开一半、露出诱人红色籽粒的石榴卖,走着走着不禁哑然:石榴花既开,吃石榴果的日子就不远了,再等等吧。